1998年夏日的一个晚上,凉风习习,陕北黄土高原一所大学里的利雅得商店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准确说是一群男生,站着的,蹲着的,坐着的,黑压压一片,把刚下晚自习路过这里的我吓了一跳。我问一个男生这是干嘛呢,他说是法国世界杯开幕式。世界杯是个啥呀?以前只知有玻璃杯搪瓷杯,还没听过世界杯,今天得好好见识一下。商店门口的桌子上放了一台电视,男生们的目光都聚焦在电视上,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仍能感觉到他们的兴奋和激动之情。电视不大,人很多,站在后面的我只能隐约看见屏幕上陆陆续续走出身着不同服装的队伍,男生们呐喊着,欢呼着。尤其当世界杯主题曲唱起来的时候,那种热血沸腾的力量感瞬间让人振奋。这就是我与世界杯的首次相遇,球星一个都没记住,但是这首《生命之杯》却铭记于心,这首歌也火爆了整个大学生涯。
同样的时间,海滨城市的一所大学里,海风习习。学校旁边的大排档门口,一份抱罗粉,一份清补凉,一台电视,几个舍友,享受着凉爽的海风,兴致盎然观看世界杯。这是他后来给我讲的。
这一年,我们青春年少,这一年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知道相互的存在,只是在同一时间,我们都在观看世界杯。
2002年,古都咸阳。一杯冰峰,一瓶汉斯啤酒,小饭馆里的摇头扇左右不停努力的摇着,还是无法赶走人们脸上的汗珠,咸阳城的炎炎夏日让人生畏。即便这样,仍然阻挡不住人们眼睛盯着收银台的上方:笨拙的三脚架上那台飘着雪花的21寸彩电。对世界杯还停留在上一届歌曲里的我,硬是被他忽悠来看直播。当然,这一场比赛使我很快对世界杯产生了亲近感,因为赛场上有我们的同胞。第一场比赛是中国队对哥斯达黎加,尽管长头发的李铁很能跑,前锋郝海东很拼命,后卫范志毅很努力,可还是以0进球收场。这样的结果,激起了我的期望,我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场比赛,下一场比赛,我们国足一定可以进球,我们一定可以赢!于是,只要有中国队的比赛,我一定要看。虽然以失望告终,然而,在与巴西的对决中,我总算记住了一个球星:春风得意、足球黄金时期的巴西队球员罗纳尔多,他在球场上潇洒的英姿,总是让人不能忘怀。当然,邀请我观赛的身边人,除了踢球没他帅以外,其他都不差。
看球赛让我着迷,最让我着迷的是他给我讲他大学时看球的经历。1998年在学校的一个镭射厅看世界杯,巴西与荷兰永远是主角,场上场下都是“彗星撞地球”,两队的球迷也对打起来,他和最好的哥们阿果,打架中竟然把鞋都丢掉了,也不知是当了武器,还是仓皇中跑掉了,只是到宿舍的时候,发现俩人竟然光着脚丫子!每次听他讲这个桥段,看他眉色飞舞的样子,就觉得这样的男生,是一个有趣的人,同样也是一个勇敢的人。能为自己的偶像血拼,也颇有有古道热肠的侠义之感觉。
就是这样一个对足球不感兴趣的人,在他的感染下,也关注起了世界杯。每天中午吃过饭,都要顶着烈日,去几百米外的报刊亭买份报纸,了解一下当天的战况,读读平凹老师和陈忠实老师的连载。
2006年,西安北关。十平方的整日见不到阳光的出租房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八十年代的18英寸如意电视,这是从老家带来的电视。本来指望靠它看世界杯的,然而偏偏令人不能释怀的是,世界杯开幕的前几天,突然收不到中央五台体育频道的信号。其他对决可以不看,然而我还是念念不忘大罗,小罗,念念不忘我喜欢的巴西队。还买了一件黄色的巴西队服,整天穿着,黄艳艳的,也不嫌热。然而巴西队的大罗已经发福,奔跑起来丝毫没有灵巧的气息,小罗像一枚耀眼的太阳,演绎着桑巴舞的主场。葡萄牙的C罗,与我而言像一枚初升的太阳。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我喜欢大罗小罗甚于C罗,尽管他朝气蓬勃,但是他有点年少轻狂。巴西止步四强、葡萄牙止步半决赛,意大利与法国争夺冠军的这天晚上,他拉着我去西大街百盛上面的名古屋去看球赛。舒适的沙发,大屏幕的电视,凉爽的空调,精致的咖啡杯,然而看着一杯几十元的咖啡,我只点了一杯十几元的果汁,即使这样心情也是愉悦的。看完球赛的我们,从西大街走回北关。七月份深夜的西安并不凉快,迎面吹来的风并没有吹散心中的郁闷,我依旧沉浸在大罗肥胖的遗憾中。走到北稍门,夜市很红火,坐下来吃了一碗馄饨,一笼小笼包子,包子的热气还在眼前萦绕,小摊老板娘的问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然而时光已经远去很久了。
2010年,长安韦曲。家里57英寸的液晶电视,很庆幸不用出门就能看直播了。然而,这一届球赛我并没有记住很多。大罗已经彻底谢幕,C罗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了小罗。我记住的只是,经常对深夜看球的他叮咛:电视声音小一点,孩子明天还要上学。
2014年,似乎能回忆的就更少了。
2018年,我没有陪他看球,小贝、大罗、小罗都没有来,我该看谁?
世界杯,四年一次,而我好像离它越来越远,是否因为生活的不易,让我们逐渐失去梦想的激情,熬夜看球的狂热已不再,冠军的归属,在理性的微笑中仅仅泛起一丝波澜。一代人又一代人的记忆,就像我们是看着金庸的武侠小说、听着四大天王的歌曲长大一样,世界杯要离我而去吗?
其实,世界杯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只是我们的青春已经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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